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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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考慮到兩人到底不熟悉,夏如茵不敢冒進,也不敢懈怠。思來想去,她決定給暗九送個禮物,一則對他的相助表達感激,試試能不能哄他開心。二則,她想借送禮之機,試探下暗九到底知不知道她有什麽遺願。

夏如茵發病當晚,便已經偷偷摸摸,將記載遺願的那頁紙毀屍滅跡。暗九只看過一眼她的牛皮本,看的時間還很短,夏如茵懷疑他根本就沒看清。如果他壓根就不知道她有些什麽遺願,那阻攔她完成願望這話,也就無從談起!

夏如茵主意已定,挑上了遺願“做機關”。她之前說“學過一些”機關之術,是謙虛了,夏如茵這些年沒事便鉆研這個。她的爹爹是工部尚書,還曾讓老工匠來府中教過她。只是囿於條件,一直是紙上談兵。現下離開夏府不必拘束,夏如茵覺得找人幫忙做點小東西,還是可行。

她翻了半宿自己的牛皮本,選定了要做什麽,又讓芳雪去找司房買材料。大約是暗九發過話,司房那邊很配合。次日材料到手,她又請來了太子府的老木匠,攤著圖紙,與他一番描述。這麽過了三日,小機關完工。夏如茵拿了個紅木盒子將它裝起,就等著暗九過來送他。

她沒等多久,這天上午,肖乾便沈著臉來了。夏如茵已經數日不曾與他說話,此時終於鼓起勇氣上前:“九爺,多謝你這些日的照顧,我想送你個禮物。”

肖乾本來目不斜視又準備去小榻上躺下,不料被堵住。他面無表情看向夏如茵。女子獻寶將那紅木盒子打開,肖乾便見到了一只極小的機關弩。

夏如茵小心打量肖乾神色:“這是我做的機關弩,”見肖乾沒有驟然大怒,夏如茵便猜測肖乾並不知她有什麽遺願,話立時順暢了:“可以藏於袖中,連發十只弩針。我知道九爺定是能拿到軍中的弓.弩,可我這機關弩不一樣!你看它個頭小不占地方,正好可以給你做暗器防身。”

肖乾一時沒說話。夏如茵巴巴看他,肖乾這才拿起機關弩:“你這幾日,便是在忙這個?”

夏如茵應是:“九爺喜歡嗎?”

肖乾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。他摩挲著巴掌大的機關弩:“為什麽要送我禮物?”

夏如茵朝他笑:“因為九爺對我好,我想讓九爺別生氣啊。”

她倒是毫不避諱,就這麽簡單直白說出來了。肖乾神色有些覆雜,將機關弩放回盒中:“不必了,你自己留著吧。”

夏如茵有些哀怨。她覺得肖乾可太難哄了。以往蘭青或是她身旁之人生氣,都不需要送禮物,撒個嬌便好了。夏如茵舉著那木盒,朝肖乾懷裏輕輕推了推:“九爺,你都氣多少天了,別再氣了。”她軟聲道:“便收了我禮物吧?”

她的動作輕緩,那木盒便順著她的力道,在肖乾胸前溫柔拱了拱。肖乾和緩了語氣:“我沒生氣。”

肖乾的確沒生氣。大約是重生回來的後遺癥,他頭疼的毛病有提前發作的趨勢,雖還不至於像前世那般無法忍受負面情緒,但遇到負面情緒時,人總是不大痛快的。而他來找夏如茵時,都是很不痛快時。夏如茵病了一場,他的確發了脾氣,卻也只是想著往後要將她管束好,讓她多活些時日,倒沒和夏如茵計較什麽。

而且說來,該計較的人難道不是她麽?時隔幾日,肖乾又有了心情和夏如茵說說話:“怎麽,我說要讓你爹爹陪葬,你不生氣?”

夏如茵仰著臉:“我知道你只是擔心我身體,一時氣話罷了。可是九爺,你誤會了。”她認真和他解釋:“你說我在夏府不敢亂來,是怕發病惹爹娘操心,現下入了太子府,便無所顧忌,死了便也死了。不是這樣的。”

“我在夏府不敢提那些願望,是害怕給爹爹夫人添麻煩。如果我堅持要吃肉要出府,都會讓他們為難。現下來到太子府,我也並非無所顧忌,只是想做些一直想做的事。至於死,我是真不想死呢。這個世界這麽好,我看得太少,還想再多看看。”

女子的目光柔軟,裏面有對生的熱愛與渴望,也有對註定到來死亡的平和。肖乾忽覺十分諷刺。有人厭倦這個世界,卻未能解脫。有人眷戀這個世界,卻時日無多。

肖乾忽然擡手,開始卷袖子,露出了袖中藏著的一只更小更精巧的機關弩。男人淡聲道:“不是不要你的禮物,只是我已經有了。這種小機關弩工藝都失傳了,你既然做了出來,便自己留著。”

夏如茵十分意外:“九爺,太子殿下待你真好,給你配這般稀罕的武器。”他都有合適暗器了,夏如茵也不好強求,只得收回了木盒。送禮沒送出去,夏如茵多少有些失落。肖乾見了,脫下手腕上手串:“這個,還你。”

數日時間,已經足夠肖乾確認,手串不是寶物,芝麻丸也只是芝麻丸。真正有情緒屏蔽功能的,是夏如茵本人。這可真是最糟糕的情況,而更糟糕的是,這人還快要死了。肖乾原本只需要考慮如何將人制約住,如今倒好,只能好生養著了:“過些日子,待殿下受傷康覆,我請他找禦醫給你看看。”

夏如茵不料她的手串就這麽回來了,又聽暗九說要幫她請禦醫,激動又感動。她覺得定是自己送禮示好修覆了兩人關系,只覺這幾天沒有白忙活。如今暗九也不烏雲壓頂了,她也不擔心實現遺願被暗九發現了,夏如茵心情一時明媚。卻不料,暗九下一句話便是:“既然你身體好得差不多了,今日便去殿下那邊當會差吧。”

夏如茵呆了。這些天日子過得太舒服,她竟然忘了……她如今是太子殿下身旁伺候的侍女了!

夏如茵微微張著嘴,半響方問出句:“什、什麽時候?”

肖乾隨意道:“半個時辰後吧。”

夏如茵絞著衣擺,更緊張了:“我是去做什麽啊?”

“你難道還會做什麽?”肖乾一副無所謂的態度:“站他身後便行了,其他事情自有人做。”

夏如茵可憐兮兮問:“九爺,殿下真不怪罪我不懂規矩嗎?”

肖乾“嘖”了一聲:“你以為殿下就懂規矩了?”

夏如茵還是慌。肖乾挑眉:“怎麽,你不願意去殿下身旁伺候?”他想起了夏如茵的嘴快之語:“你討厭他,不想見到他?”

夏如茵驚得拼命搖頭:“不不不!九爺你別亂說話,要死人的!”

肖乾唇角勾起:“我知道了,你怕他。”他湊近夏如茵,壓低聲道:“告訴你個秘密。”

夏如茵小臉白著,與肖乾對望。肖乾煞有介事道:“我也怕他。”

“外界傳言太子殘忍暴虐,那都只是皮毛。我在他身旁這許久,才深刻體會到此人窮兇極惡,喪盡天良。”

夏如茵手都哆嗦了:“九九爺,你你你、別說了……”

肖乾偏要說。男人聲音愈低:“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。殿下他嗜殺殘忍,是因為他得了一種怪病。只要發病,他就會……變成一只吃人的怪物!”

肖乾最後一句突然大聲,夏如茵嚇得一聲驚叫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!她顫顫巍巍爬起來,感覺腿都軟了。卻見肖乾扶著書桌,正偏過頭去悶笑。

夏如茵要哭了:“九爺!你是不是騙我玩?!”

肖乾回頭,已是一副悠閑自在模樣:“你說呢?”他假模假樣嘆口氣:“話已至此,茵茵,你好自為之吧!”

他轉身離開,留下夏如茵心驚膽顫,恨不能把暗九的話剖開看個清楚。她琢磨了幾個來回,覺得暗九說的肯定有假的,但也肯定有真的。他一定是在用這種半真半假的話提點她,告訴她在太子那,要小心謹慎。

夏如茵心裏愈發慌了,卻也無法,只得收拾了去找掌事姑姑。掌事姑姑告訴她,太子一會要在主殿見太常寺卿何大人,讓她過去那候著。

主殿已經有數名侍女太監了,都十分規矩各司其職,太子倒是還沒來。夏如茵粗粗一眼掃過,猜測殿下是要坐在桌後的。她不敢真去太子身後站著,就挑了個離太子最遠的地方——門口,和一位侍女姐姐站在一起。

不過多久,太子便從殿內出來了,依舊是金色面具,拄著拐杖,右臂的繃帶倒是已經拆下來了。他果然坐在了桌後,夏如茵以為他要傳何大人了,卻不料他第一句話便是:“夏如茵,過來。”

又是那種帶著嗡嗡回響的古怪聲音,在這殿內聽起來,愈發瘆得慌。夏如茵被他喚到名字時,真是後背一寒。她第一反應竟然是尋找暗九。可暗九一個暗衛,這種場合估計是要藏起來的。夏如茵沒找到人,頓覺無助。她勉強冷靜了下,應了句“是”,緩步朝太子行去。

太子似乎在看著她,又似乎沒有。金色面具堅硬冰冷,透不出絲毫情緒。夏如茵在太子身旁三尺處站定,心跳砰砰。太子又開口道:“站過來。”

他指尖篤篤叩了叩座椅扶手,許是不耐,又許是不滿。夏如茵一個激靈,連忙站近了些。太子這才吩咐,傳何大人上來。

何大人進了殿,由始至終都躬身垂頭。夏如茵聽見他的聲音悲戚:“……微臣子嗣單薄,只得了這一個女兒。如今小女入了太子府,內子整日以淚洗面,已經臥床不起!微臣鬥膽,懇請殿下讓小女回府!微臣願將府上家奴盡數奉上,求殿下成全!”

夏如茵一怔,忽然有些明白太子為何要讓她站在這了。何大人的女兒,是此次入太子府的貴女之一,而這位何大人此次晉見,便是想討回他的女兒。同是進府的貴女,太子讓她站在這裏,或許想通過她表示什麽。

那表示什麽呢?憶起暗九對太子“窮兇極惡”的評價,夏如茵腿又軟了。太子該不會……要拿她殺雞儆猴吧?通過折磨她責罰她,給何大人以及其他貴女的父親一個下馬威?

太子慢條斯理道:“何大人這話說的,孤難道還差你幾個家奴?”

何大人終於擡頭,一臉絕望。太子話鋒一轉:“但是何大人與何小姐父女情深,孤若是不肯放人,也未免太不近人情。也罷,左右太子府侍女也不差何小姐一個,你便去領她回家吧。”

何大人聽言大喜,跪在地上給太子叩了個頭。自有侍女將他帶走,去領他的女兒。太子看著何大人走遠,意味不明“呵”地一聲笑,夏如茵便是一個哆嗦。

她覺得太子這麽簡單放人離開,絕對有陰謀。她只求這把火不要燒到她身上,恨不能降低存在感縮到墻壁裏去,可太子偏偏喚道:“夏如茵。”

夏如茵只得軟著腿,上前一步:“殿下。”

那嗡嗡聲音在夏如茵耳邊回響:“你也是此番入府的貴女,”太子偏頭看他,金色面具上有暗光劃過:“可是想回夏府?”

作者有話說:

肖乾:今天也致力於給自己挖坑呢:)

放心,女鵝身體會好起來的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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